作家高明深情怀念:坚强的妈妈

2019-06-10 09:38:00 来源:  作者: 高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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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高明的妈妈)

  2019年6月20日,是妈妈去世20周年的日子,现将2002年6月撰写,并获全国第二届冰心散文奖的纪念文章《坚强的妈妈》转发,以表深深的怀念之情。

  

  (左一为作者爸爸,右一为作者妈妈)

  妈妈去另一个世界整整三周年了,三年里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想妈,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想妈。手捧妈妈的遗像,凝视着那张永远洋溢着谦和与坚强、睿智与沉思的面庞,妈妈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仍像过去一样亲切深情地望着我,像是有许多嘱托的话要对我说,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如同这个世界上所有善良的母亲,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73载的人生旅途中她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坎坷和生活磨难,养成了从容淡定 ,坚韧不屈的性格,妈妈为我们全家任劳任怨操劳了一辈子,她对生活的承受能力,令儿女们钦佩,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打击都能挺得住。

  那年妈妈不到30岁,在区直教育部门当领导、才华横溢的爸爸因在“整风反右”时多讲了几句话被错打成“右派”,开除党籍行政降三级留用。可以想象的到在那个年代,这种打击对一个家庭是无法逃脱的灾难。作为“右派”分子的家属,妈妈一个人拉扯着姐姐、我和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忍辱负重的努力工作。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没有妈妈的坚强作为长子的我是否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感谢上苍,不幸的家庭总有一位坚强的母亲在撑起一片蓝天,撑起一片希望。

  同忆是苦涩的,也是温馨的。爸爸被错打成“右派”后,下放到农村教书,我们姊妹也随妈妈到离城30多里外的另外一个村庄,全家依靠爸妈二人70元的微薄工资,还要瞻养在城里多病的爷爷奶奶,家庭生活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为了补贴生活,妈妈一边在穷乡僻壤播撒着知识的种子,一边在校园开荒,种些五谷杂粮和青菜,吃饭时把最好的给我们,自己吃剩下的,夜晚我们都睡了,她还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备课、批改作业,为我们缝补浆洗衣裳。在那物质贫乏、生产落后的年代,人们感受最大的是贫困与无奈,而我却没有童年里挨饿受冻的记忆,这一切都源于妈妈的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有一个情景是我终生难忘的镜头,记得好像是在小学四年级暑假的时候,那时养蚕能赚点钱,我们家也养了几席蚕。一个夏夜,我在屋里热得睡不着,出屋凉快看见一个穿着长衣长裤的人,弯着腰大汗淋淋吃力地背着一麻袋沉重的蓖麻叶走来。走近一看,原来那是我的妈妈……。

  

  (前排左一为作者妈妈,右一是作者三姨,后排左一是作者二姨,右一为作者四姨。)

  妈妈1927年11月16日出生在古城临沂一赵姓大户人家,一辈子忠厚老实的外祖父是个小商人,外祖母去世得早,妈妈姊妹八人,作为长女的她很小就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理家的重担。聪慧好学的妈妈在读过私垫的外公指导下很小就能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和“论语”等。高小毕业后,妈妈考入临沂简易师范,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鲁中南后师,1949年7月毕业后,同年8月1日参加了人民教育工作。苦难的生活中,妈妈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坚韧刚强,面对困难与不幸时那种超然、漠视,教会了我许多从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和人格品行。

  妈妈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参加工作几十年来,无论是家庭生活多么因难,还是受到多么不公正的待遇,她都能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忘我工作,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和先进工作者,后来还担任了学区联中的校长。1973年夏,省《大众日报》和《山东教育》杂志曾分别报道了她的教学经验和先进事迹。去年的一天,我在临沂城菜市场邂逅了一位从乡下来的中年人,他仔细地端量我,确定我妈妈就是他的启蒙老师时,这位中年人无限深情地叹息道:“赵老师真是个好人啊,她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教我们学知识,更身体力行教我们学做人。一次我和同学打架,撕破了衣服,饿着肚子不敢回家,是赵老师给我缝好了衣服,亲手做饭给我吃,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回家。”说到这里,他的眼圈红了。

  我从妈妈的身上体会到,命运与坚强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坚强可以改变命运的安排,也可以减轻命运所带来的痛苦,命运会在坚强的不息抗争中走向顺畅。我读初中时加入红卫兵,当工人时加入共青团,参军后加入党组织。自己虽然在各方面都表现很好,却因为家庭问题一次次受到影响。当时的伤心与痛苦,心中的焦急与忧虑,让我久久不能自拔,乃至于似切肤之痛难以忘怀。后来,是从妈妈因我不断取得出类拔萃好成绩的微笑中,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和肩上的责任,看到了天空的阳光与努力的希望。入伍三年后,1976年夏天,刚满20周岁的我在部队被提拔为干部,担任了团政治处电影组长。消息传回家后,姐姐给我来信说,妈妈笑得很好看,喃喃道“我儿,真争气”。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在妈妈这般坚强的精神影响下,一个朴素却坚韧的信念在我心中慢慢地生长:“不要管它,生活的道路一旦选定,就要勇敢坚定地走到底。”这种极其朴素而简单的自我安慰,这种总把希望寄托于未来的信念,支撑着一个无助的少年对人生命运的博击,并伴随着他渐渐长大,使我得以在人生的坎坷道路上,经受风吹雨打。是妈妈的人格力量教育我在生活中以人道为本,爱心为上,遇事先虑他人,不存害人之心,在事业中淡泊名利之心,力求取奉献之快乐。

  

  (作者高明从部队回家探亲时和妈妈合影留念)

  春风吹来,改革开放了,生活好了,一切都好了。然而就在这好日子里,意外的消息却将我们家美好的生活击得粉碎。

  1994年5月初,妈妈感到身体不适,就到医院检查,结果竞是癌症。突然的打击使全家人目瞪口呆,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当我们强忍着眼泪轻描淡写的告诉妈妈时,妈妈似乎从我们的表情中明白了什么,她微笑着说:“你们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病。”在与病魔做斗争的日子里,妈妈的坚强不断强化,令医生和周围的亲人们感叹钦佩。她后来已经清楚了自己的病情,但她却非常从容地面对一切,积极地配合医护人员做治疗,安慰来看望她的亲朋好友不要为她担心,并依然关心我们姊妹五人的工作生活和晚辈们的成长进步。

  我时常坐在床边陪妈妈聊天,看着妈妈那坚毅善良的眼神,我心里就发酸,泪就不自觉地向外涌。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第一眼就看到妈妈竟坐在院子外的家门口,我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这之前,妈妈已经卧床很久了,这是妈妈第三次手术后不久,我问妈妈怎么会坐在这儿,妈妈说:“医生讲手术后一个月就可以慢慢试着下床活动一下,今天正好30天,我就下床出门了,我要慢慢走到街上让大家看看我活得很好。”说到这里我注意到妈妈的笑容竟是那样可爱,妈妈的目光是那样坚定,这使我惊喜万分,那是妈妈最后一次出门,也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一幕。 

  

  (作者高明的妈妈)

  妈妈与病魔顽强地抗争了五年多的时间,终于在1999年6月20日(农历5月初7),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永远地离我们而去。她走的时候是那样的平静安详。省立医院的妇科专家说,赵老师能与病魔抗争五年真是个奇迹,这与她的坚强毅力是分不开的。

  今天是妈妈去世三周年的日子,我以男儿黄金之膝,跪倒在妈妈坟前,添一把土,烧一炷香,触到厚实无垠的土地,如同投入妈妈博大的坚强的胸怀,眼泪如断线之珠,簌簌而下。妈妈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虽然我早已知道人总是要死的道理,可依然为妈妈的离去而椎心泣血,实感痛哉!

  铺开纸,和着泪,一字一句书写着对妈妈无尽的思念。赵美廉,我亲爱的妈妈,中国妇女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一位人民的优秀教育工作者,安息吧,妈妈!您的坚强将永远激励我们!

  写于2002年6月20日

   

  (原载2002年6月下旬《齐鲁晚报》和《沂蒙晚报》)

  

  (本文获全国第二届冰心散文奖)

    来源:沂蒙老杆or杆言杆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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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洪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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