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临沂市兰山区方城镇姜家庄,视线撇开那极具现代气息的二层小楼,依然有历经沧桑的老屋存世,墙面斑斑驳驳,绿意的青苔承载了老屋过往的繁华与落寞,一把把地捻过去,村里姜氏的故事在时光里温婉鸣啭。姜氏家庙就坐落在这个村。
早在元朝末年,姜氏由海边的昌邑一路迁徙至临沂,落脚南坊街道北曲坊村,后迁居枣沟头镇沟东村生根,截至目前,姜氏在临沂有近10万人,遍布40多个自然村。
姜氏,元末由昌邑迁居临沂
说起姜氏,上可以追溯到祖先系神农氏炎帝及后裔姜太公子牙的后代,临沂周围及北曲坊、沟东村姜氏均系一脉之祖。查族谱可知,临沂姜氏,祖先在元末迁过来建村,至今也算历经600多年。
临沂姜氏16世姜廷元,今年已是81岁的高龄,精神依然矍铄,肌肤的沟壑中能清晰分辨出曾经流淌过的岁月“长河”,攀谈言语间足以让人感受到老人见证的那些光辉岁月,经历的那些似水年华……
1933年古历3月8日,姜廷元出生在祊河北岸的南坊街道小里庄村一个贫困的家庭。“我的曾祖是位有名的乡医,生活比较殷实富裕,生育有两个孩子。”姜廷元的大祖父姜荣昌子承父业也是一位中医,一生积善,施药救人。姜廷元的祖父姜荣田为人同样仗义疏财,乐于舍施,助人解危。
在那个靠天吃饭的农耕年代,住在草棚、石屋里的百姓全靠地里的庄稼填饱肚子,每当恰逢大旱亦或者水灾,粮食欠收,人死了,霍乱疾病也便从泥土里毫不留情地往上蹿,迅速蔓延开来,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乡医的责任尤为重要,只要是乐施医药便足以担起“悬壶济世”的盛名。姜氏兄弟俩人将行医积攒下来的财富都施给了穷苦的乡邻,一直到财富散尽。
“父亲姜怀德从小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聪明过人,受到祖父教育也把仗义疏财作为一种荣耀。”做到了“冻死迎风站,饿死不怵生,不贪不占,丢的东西不捡。”最让人惊叹的是,姜怀德口述算账比算盘还快,种的瓜果到街上去卖,不用秤用手掂准多不准少。由于姜怀德的聪颖与勤劳,很快,姜家转贫为自给,最后积攒了16亩田地,经营些布类、酒业等买卖。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姜怀德不幸患上了眼疾,大约一年多,卖了好多田地,生活又窘迫了起来,直到1940年病愈后这才继续经营布店,生活才算逐渐好转起来。
从姜氏这一支脉仗义疏财、悬壶济世于乡间的一掬细沙中辨识这个家族,便能读懂这个家族的品格。 小里庄村塾,之乎者也声远去
小里庄村塾,之乎者也声远去
1941年,姜怀德把儿子姜廷元送到了本村上私塾。这年春节,村里知识名人姜公亮创办了村塾,主要目的是教育自己的孩子,姜廷元等村里的孩子遇此良机,也随即到私塾免费学习。当时学生有30多人,还有大里庄、洪家店等周边村的孩子,入学时集体叩拜“大成至圣先师之灵位”,自备桌凳、自寻伙伴、二人一桌。
话说姜公亮能办起村塾一定意义讲与其祖母有关系,“他的祖母曾受到光绪皇帝恩赐的‘彤管阳耀’四个字,雕刻在玉碑上竖在小里庄的东头。”姜廷元说,皇帝之所以恩赐主要是因为公亮的祖母贤孝,丈夫过世后没有回娘家,也没有改嫁,而是选择留守在姜家,敬老抚幼,无怨无悔。
地方官吏了解到情况以后,逐级呈报,遂得皇帝恩赐。皇帝赐字,对于地方官员而言同样是一个不小的政绩,对于姜家而言无疑也是无尚荣耀,于是竖碑供乡里众人瞻望。竖碑的地方在小里庄的交通要道处,北边茶山一带到临沂城,东海向西边贩运盐、鱼等不少客商多选择经过此地,一时间,姜家名声大噪。如此一来,姜公亮继承祖业,兴办村塾,传文送道。
姜家聘请的私塾先生虽然身体瘦弱,但是却饱览经书,一肚子墨水,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深得姜公亮器重。先生讲课声情并茂而且感情充沛,讲《论语》会把学生们分配成子路、颜回、曾参等,扮成角色走进文章里。尤其是先生喜欢的句子会要求学生们必须背诵的滚瓜烂熟。
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先生教的弟子们年龄参差不一,学生们来来走走也多半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对于姜元廷而言,尤为珍惜这次村塾的学习机会,“当时念四书没有观念上的风险。念书,有朝一日一定要继承并重振祖业。”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临沂形势非常严峻复杂,日本人占据临沂,白天出城到农村掠夺农民财产。周围的乡村设了若干个据点,驻着汉奸充当卖国刽子手。城西北三十里地驻扎着顽匪王洪九,部下计1000多人,城西则是平邑一带有顽匪刘黑七部约两三万人,城北沂水、临朐等地有吴化文、张里元的顽匪队伍,城东南临沭有个诨号叫梁麻子的土匪队伍。只有莒南、沂水、沂南等有我们共产党的游击队伍。形式复杂严峻,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重如泰山。老百姓大部分流离失所,多数逃到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谋生。
战争年代的学校很难为继,学生也没有条件可以继续求学。到1947年4月,小朱夏村办起城北第一所高小时,休学的姜廷元正在家里务农,当时校长刘继文了解到他学习刻苦。阴历七月底,记得豆子已经快成角了,姜廷元在田间正在割草,有人通知他,“刘继文老师在办公室等他。”姜廷元背着草筐一溜烟就赶到了学校,自此再次踏上了他的求学之路。这才有了后来姜廷元担起民办教师、乡文书、区秘书等不同社会角色的经历,这也多半归功于早前的村塾教育。
唧唧复唧唧,姜家人当户织
当你念着“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时是否感觉会织布的女子美丽动人?当你细品“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时是否会感觉男耕女织,有饭吃,有衣穿的生活很富足?
1958年大跃进以前,小里庄及其附近的几个村庄可谓家家户户纺线、织布,其中尤以姜氏族人最甚。
冬天的线发脆,容易断,于是就有了挖地窖的情况,此举能极大地降低断线的概率,“挖口地窖不便宜,通常四五家合伙出资在院子里挖一口,将纺织机放进去,地窖上面覆上泥土和稻草,只留出洞口。”
冬天的小里庄村夜里格外安静,空中那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玉蝴蝶翩翩起舞,仔细听,雪花簌簌不断往下落,偶尔会听到咯吱一声,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了。但是在地窖里,姜家人掌着灯纺线干得热火朝天,“一匹布三十尺左右,纺完成匹。”
织布前的准备工作是繁复的,特别是准备经线,要把线穗子绕成胳膊粗细的大线绺子,再上浆……古有“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的惬意,但是生活就是生活,多了些实在少了些浪漫,姜家人手工纺的线很难做到均匀,于是乎上了织机时常会断头,当你听织机的声音时也便没有那么连贯,一会就可能要停下来,接头。
“虽然没有那么浪漫,不可否认的是,织布给家里人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入。”姜家人织的布虽然很厚但却很柔软,舒服。全年,妇女老幼在家织布,腿脚轻便的男劳力则是主动挑起货担出门赶集,“鲁南苏北一带的集市都赶遍了。”凌晨两点起身,披星戴月一路往前赶路,到南关喝上一碗早粥,吃上半斤锅饼补充体力,一边往南走一边赶集卖布,通常姜家人挑着布卖到江苏北部的新沂一带便销售一空。“布卖完了,就地找家馆子吃上一斤水饺,搁在当时那绝对的‘炫富’。主要是咱腰包里有钱,吃得起。”
但是……
1949年春夏之交,姜廷元背着几匹布去赶城西南娘娘庙集,头一天晚上用包袱包好六匹布,不巧,第二天赶集出行时天气变阴,廷元有些犹豫怕下雨,又想也许不下雨,阴天去卖布的人一定不多,还能赚个好行市。
俗话说,“阴天不走路,晴天没集赶。”姜廷元早早吃完早饭,一路雾霏濛濛,似雨非雨,头发上时有水珠,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等到他赶到集市时,稀若无人,渐渐的细雨又是下个不停。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一秒秒流逝,雨却不见停。时至中午,饥饿、丧气、乏力,纷至而来。最后,姜廷元过了祊河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也就是在此时,他才真切体会到了经商之难,这才有意识学习运筹预测的学问。
姜廷元初涉营商的遭遇只是姜家年轻人的一个缩影,也正是因为这些个不如意的经历,才熬出了事后吃水饺的苦尽甘来。
记者车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