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城市中,在嘈杂的人群中,偶尔感到烦躁和孤独。而每每在街头巷尾偶遇一两棵榆树,却若逢见多年故友,倍感亲切。城市不小,榆树却不多,好像农村才是真正的家乡,现在只是漂在城市。走在柏油路上,我时常发狂一样地寻找榆树的影子,在熟悉的街道,看到它们依然在就心安,唯恐哪一天被砍掉:我忽而发现自己内心居然有深沉的榆树情结。
一个人的成长史,就是吃货不断长大的历史;每个人都不例外,记忆中的美好除了玩,就是吃了。记得小时候,与榆树关系十分密切。老家是一个在一条河边的小村子,河边就有榆树,歪斜着,看样子就要倒进河里,而又总没有倒进去,这些歪斜的老榆树成了孩童们玩耍的工具,爬上爬下;老家院子里也有五棵榆树,没事的时候我和弟弟老是抱着榆树,或一个人爬上去玩,或两个人比赛看谁爬得快。
当然,榆树给我们留下的最深印象还是吃榆钱。每年春天桃花快开的时候,我们总是抬头看着榆树枝头:被春风轻抚过的纸条有了绿模样,挂在枝条上黑红色的花苞“咕嘟咕嘟”地吮吸春雨带来的营养,不经意间慢慢膨大,再后来长出来娇嫩小小的榆钱,盼望着,盼望着,碧绿的一簇一簇地挂在枝头,可爱万分。我们这些小孩子已经等不及了,爬上树就把最容易得到的枝条弄下来,更有心急的在树上就撸一把带着花苞的榆钱往嘴里送,味道还不错,香香甜甜的,还有一种异样的黏黏的味道——这大概就是春的味道。
榆钱终于长大了。父母工作还没回来,我们兄弟早早就从树上把榆钱弄下来。找来一个簸箕,把榆钱撸下来,放在簸箕里,足够多了,再用水简单清洗一下,晾起来。等到母亲下班回来,就能吃上榆钱饭了。最简单的是榆钱面饼,把榆钱和面放在盆子里和匀了,加上葱、花椒面和细盐,在锅里倒上一点油,然后把榆钱和的面放在锅里摊成小薄饼,等着翻几下,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榆钱面饼熟了,小孩子们也不怕热,用手捏着就吃了,等到吃晚饭时,榆钱面饼早已把孩子们喂饱了。当然,再奢侈一点的,就是在和面时打上一两个鸡蛋,那种烙的榆钱饼味道更好。除了榆钱面饼之外,还有榆钱渣豆腐,把榆钱和嫩的榆树叶子撸下来洗净,与豆面一起下锅,等到出锅的时候,再放上盐,每人一碗,吃着煎饼,就着咸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除了吃榆钱饭之外,小孩子们还喜欢在榆树没发芽之前,弄一段直而光滑的枝条,做一个哨子,吹出童年的欢笑。孩子们也喜欢把榆树皮剥开,去掉外面黑乎乎的老皮,把靠里的嫩皮弄出来含在嘴里咀嚼,滑溜溜的,香香的,这是童年少有的美味零嘴了。记得除了榆树皮可以称为童年零嘴的之外,还有秋天里到山上摘得酸酸涩涩的酸枣,在河边挖的甜甜的茅根,还有在泥巴里掘出来的黑得发亮的小小的野生荸荠。当然,小孩子们在春夏之交更喜欢在雨后到榆树周边转悠,因为榆树周边会有很多知了猴,抓一些,或烧或油炸,绝对是美味;除了知了猴之外,还会在枯死的榆树上偶尔发现一些木耳,弄回家晒一晒,攒起来,足够了,放上鸡蛋,也是一道美味。
有人说过,吃什么就补什么,吃了什么就长得象什么。大概是小时候吃多了榆钱饭、榆树皮,还有榆树上的知了、木耳的缘故,小时候的我十分木讷,说话吞吞吐吐,傻乎乎的。一些长辈以为我越长越傻,老说我跟榆木疙瘩一样。由此,对榆木疙瘩没有什么好印象。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榆木疙瘩倒是很可爱,默默的不起眼,却难于解伐,木质良好,既能做大梁,也能做家具。记得家里曾经有一个简陋的榆木凳子,也不当好东西,用的时候,拿过来坐一下,坐完了,顺手一扔,雨里、泥里也不管,居然用了好多年,并且还是那么结实。
难忘榆钱饭,难以忘怀榆树带给童年的欢快,可惜他们就如同老友一般凋零,越来越少,越来越远……其实,生活就如同榆钱饭一样,普普通通,却有浓浓的香味,还有滑滑而黏黏的亲情融入其中;做人要和榆树一样,外表质朴,内心里活的真实,没有什么奢华,却经得起风雨,实实在在,坦坦然然。(李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