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眼睛看着阿根廷和波黑两队球员奔来跑去，把足球踢得如此纠结，脑子就信马由缰，莫名其妙地游于比赛之外……
突然想起上世纪60年代初，一部从阿根廷进口的黑白影片《中锋在黎明前死去》。就是这部电影，让我这个刚刚进入学堂的小男生认识了足球。
电影讲述了一位技艺超群的足球中锋，被一 “土豪”收购后发生的一个悲剧故事。这位中锋无限忠于他效力的俱乐部，不计报酬地为濒临破产的俱乐部踢球。正当他筹划着如何扭转俱乐部的经济状况时，却被法院作为俱乐部的抵押品拍卖给了那个“土豪收藏家”。
“收藏家”喜欢收藏珍贵的东西，更喜欢“收藏”才华出众的人。此前，他已收藏了一位原子物理学家、一位著名话剧演员、一位芭蕾舞女演员和一个力大无比的巨人。与这些“收藏品”一样，中锋被收藏后，彻底失去了自由。后来他和芭蕾舞女演员产生了爱情，但他们的相爱，反而启发了那个“土豪收藏家”，他居然想成立个繁殖场，要让中锋和芭蕾舞演员为他“生产”人类的优良品种，然后到市场去卖高价。忍无可忍之下，“收藏品”们准备逃走。可是他们刚打开大门，“土豪”来了，并说要把女演员配给巨人，看看能生出什么来。中锋怒不可遏，掐死了这个恶魔。于是他被判处了死刑，在一个黎明前，他将走上绞刑架……记得当时看到中锋掐死那个坏蛋时，观众都鼓起掌来，而当中锋即将在黎明前死去时，电影院里抽泣声一片。50年过去，那个故事在一个幼小心灵中留下的伤痕，一直没有消失。
十多年后的1978年6月，我第一次看到了世界杯。那时我正在准备高考，在邻居家一个9英寸的小电视里，我认识了肯佩斯，阿根廷的足球英雄。6月25日，在世界杯决赛中，肯佩斯独中两球。阿根廷最终3比1击败荷兰夺冠。
这本来应该是阿根廷足球的荣耀，谁料想，后来却有报道说，帮助阿根廷队进入决赛的，并不全是阿根廷球员的才华，还因为当时的阿根廷军政府在私下里动了手脚。
世界杯举办前两年，阿根廷国内爆发了内乱，1976年3月，阿根廷军政府在中央情报局支持下，通过政变上台。报道说，军政府上台后，残酷迫害前政府残留的余党。严刑逼供、秘密处决，许多人竟然被装进麻袋从飞机上扔下去。当时被军政府处决、逮捕及失踪的人超过4万。
对此，欧洲各国足协极为不满，他们不断要求国际足联重新选定1978年世界杯主办国。在距离世界杯开幕不到6个月时，阿维兰热终于顶不住压力，宣布联邦德国成为这届世界杯的第一备选主办国。阿根廷军政府当然绝不能失去世界杯，因为那样，他们很可能同时失去政权。大量工作之后，国际足联终于让世界杯留在阿根廷。
但是，比赛中还是传出了丑闻。按照那届世界杯的比赛规程，第二阶段小组赛最后一场，阿根廷队必须4球以上战胜秘鲁队，才能挤掉巴西晋级决赛。当时的报道说，这场比赛非常诡异，秘鲁队派上了4名几乎从未在本届世界杯出过场的替补队员，并让一名防守中场去打前锋。比赛中秘鲁队甚至两次将球击中自家球门。最终阿根廷队6比0战胜秘鲁队杀入决赛。
赛后秘鲁媒体报道称，阿根廷军政府与秘鲁军政府进行了一桩交易，阿根廷用3.5万吨粮食和牛肉，再加5000万美元的贷款，换得了这场胜利。虽然阿根廷和秘鲁足协对此都坚决否认，但是这些怀疑却不能不在阿根廷人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此后，足球对阿根廷人的伤害还在继续，众所周知的马拉多纳禁药事件，就又是一次。1994年美国世界杯小组赛期间，阿根廷队在打完第二场与尼日利亚队的比赛后，马拉多纳接受了药检，药检结果为阳性，查出的违禁药物包括利尿剂类的麻黄素等5种。马拉多纳虽然辩解说，他为了减轻体重，一直在使用医生给他的一种有十几味草药的减体重方剂。但国际足联依然迅速决定，不再进行调查，就将马拉多纳逐出世界杯，并处以15个月的禁赛。阿根廷队也在失去马拉多纳后，在八分之一决赛里以2比3被罗马尼亚队淘汰。
对这件事，阿根廷舆论认为，马拉多纳的禁药事件纯属巴西人阿维兰热领导的国际足联，为了让巴西队夺冠而陷害这位阿根廷的足球英雄，因为国际足联早就知道马拉多纳在服用含有麻黄素等成分的减肥药，但此前他们却一直默许。而当阿根廷队在这届世界杯前两场比赛中表现出势如破竹的强大攻击力时，阿维兰热不得不采取“黑社会式”的歪招，以确保自己在国际足联主席的任期内，让巴西队能赢得一次世界杯冠军。
作为那届世界杯的采访者，我也曾就这些传闻采访过国际足联的新闻官，他当然是一口否认。最后的结果是，和意大利在一场沉闷的决赛后，巴西队捧走大力神杯。马拉多纳当然是咎由自取，但阿根廷球迷的心上，又被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不知是为了什么，在心底里，我非常喜欢阿根廷队，对于他们受到的伤害，感同身受。到底为什么？是因为那位以身殉道的“中锋”？是因为那位英俊潇洒的肯佩斯？还是因为那个狡黠直率的马拉多纳……
李永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