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明、张同涛和周振田顶着大雾在沂河上巡逻搜救。
A.那条写满记忆的缆绳
茶杯粗的一条缆绳,已经被时光磨砺得粗糙起毛,此时静静地系在木桩上,在和煦的阳光里休憩。
这是一条极普通的缆绳,可它又极不普通,它的另一端挽系着一条搜救船,还挽系着百余条生命!
美丽的沂河岸边有一个游船公司———成立于2005年的天宏水上运输有限公司。市民们只知道它为游客提供水上游玩的船只,却不知,游船公司上至经理下至普通员工,六年如一日无偿地守护着沂河水域,只要一接到救援指令,他们就解开这条缆绳,驾着搜救船冲进河中救人。据派出所统计,几年来,这条船已救起了一百多条濒临生死线的生命。
“我们指令一发,他们就说好,马上就出发了。”经常与110联动,一提起沂河救人的船队,东关派出所副所长韩波这样告诉记者。
滨河搜救船队不是公职人员,没有补贴没有酬劳,在我看来,这个搜救船队就是沂河上义务救援的代名词。这个船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做这一切的呢。在解放路金锣大桥下,记者找到了这个游船公司,眼前的员工个个身板敦实,面色黝黑。
六年多来,他们救起了多少投河者,竟没人说得出一个准确数字,他们甚至不记得第一次救人时的情景。“我们已经习惯了。”陆光明说道。周振田告诉记者,“每一个被救者,派出所都有笔录,可以查得出。”
希望被救者忘掉痛苦记忆
粗粗的缆绳记忆了搜救队救人的一幕幕惊心动魄,也记载着搜救队员们品质的本色。
“希望被救者忘记我,擦掉那段痛苦的记忆。”尽管陆光明经常这样说。但是,人们又怎能忘了他们?
六年来,游船公司员工已把救人当成了一种义务,甚至是一种习惯,他们不求任何报酬。
“救命啊!救命啊!”2010年11月的一天,平静的滨河岸边被一声声呼救声打破。正在岸上值班室的陆光明听到呼救声后,冲出值班室,跳上一艘小艇驶进沂河,将投河的女子救上了岸。
当天下午,30多岁的李某独自一人在沂河边散步,因为家庭变故,一时想不开,一步步向河中间走着,湍急的河水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冲走。
“不好,有人投河去了!快救人啊!”很快,沂河边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大家急得不知所措。而落水的女子身穿一件羽绒服,脸朝上,四肢在水里扑腾着。河边一家小商店的女店主目睹了这一切,她说:“女子的叫声凄惨,因为这里的河水又深又急,大家的水性又不好,岸上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在水中挣扎。这时候,一艘汽艇冲到女子身边,只见他一猫腰,女子便被从水中提起,顺势搁在船上……”
这名开汽艇救人者正是陆光明。当天他正在值班,听到不远处有人在高声呼救。“一定是有人落水了。跑出来一看,果然河中有个人,水已经没到脖子了。”陆光明一边发动汽艇一边喊道“不要往前走了,快停下,快停下。”
“等我到她身边时,她正在水里胡乱扑腾,眼看快不行了。”陆光明瞅准时机,一把便将女子从水中抄起,借势搁在船中间。然后开足马力驶回岸边,岸上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一截食指丢在河水里
缆绳作证,沂河作证,那截丢在河水里的食指作证:这是怎样的一群沂蒙汉子,是有着怎样大义的沂蒙英雄!
许多市民可能都还记得,2010年的中秋节前的一天,沂河里上演了一幕公安、武警和群众联手救起一名落水男子的惊险大救援。天宏水上运输公司的张同涛在这场大救援中,失去了一截手指,他也因此被授予“临沂市见义勇为积极分子”称号。
“那天晚上九点多,我刚在值班室睡下,就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有人跳河了。”张同涛赶紧起床准备好船只,公安人员一到,马上向出事地点驶去。跳河的是个男子,在桥下扑腾着溅起一大片水花。“男子似乎通水性,救援船只一靠近,他就扎进水里跟救援人员玩起捉迷藏,等救援船只离开,他又浮出水面。”张同涛和救援人员一边向男子喊话,一边适时靠近他。张同涛将船上的救生衣和救生圈扔向男子,男子把它们一把推开。救援人员将竹竿递给男子,让他抓着竹竿拉上船,他也不接。“在水里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把人救上来,大家都有点疲惫了。”张同涛驾驶着汽艇丝毫不敢放松,靠近男子时,男子扎进水里,他担心螺旋桨伤着男子,就熄火。等男子浮出水面,救援人员奋力去抓,两次都没得手。男子反抗得厉害,竟将张同涛拖下了水。“我顺势抓住他,将他交到救援人员手中。”说时迟那时快,男子猛一推,将张同涛推到一边。张同涛在水中打个趔趄,爬上船时才发现左手食指在流血,“那时才想起被推的瞬间,手指碰到了螺旋桨。当时也没感觉到疼,上船后才看到食指短了一截。”此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天黑又在水里,上哪去寻断了的一截手指,张同涛咬咬牙驶回岸上。
上岸后,派出所救援人员将张同涛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一个劲地说“太遗憾了!”“医生说还没有错过接断指的最佳时机,可惜断指找不到。”从此,张同涛的手指留下了残疾。他告诉记者,因为手指的关系他无法再开船了,现在手不能负重,不能受凉,他只能选择烤面包工作。
“我们做的,换成任何人都会做。”淳朴的语言感动了许多人。“我愿贡献出自己的微薄力量,让那些家庭少一点痛苦,多一点欢乐。”。
下水救人已成条件反射
解开缆绳,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动作;可条件反射性地救人,就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在来不及解缆绳的那一刻,周振田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一个夏天的晚上,九点多了,闷热得让人难以入睡。赶巧周振田值夜班,他一如往常在河边巡查。走至双桥附近,忽然一个身影从桥上跃下,周振田心想;“一定是谁想不开,选择跳河轻生。”“有人跳河了,快救命呀,救命呀!”此时,呼救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怎么办?报警吗?等警察来怕是人已经不行了。回避风港开船吗?避风港距离投河地点,跑步最快也得十五分钟,等开船过来大势已去。周振田心里思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落水女子情况十分危急。“管不了那么多了,要尽快救人。”周振田决定自己入水救人。“时间就是生命,提前一分钟也不得了啊!”周振田来不及脱下身上的衣服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被救者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在家里跟父母闹了点矛盾,一时想不开选择了投河自杀。把姑娘救上岸,周振田开始跟姑娘攀谈。一会儿,女孩心情平静下来,开始后悔跳河轻生。天色太晚,一个年轻姑娘走夜路,周振田放心不下,便打的将女孩送到河东区汤河的家中。女孩的父母感激地又给钱又送东西,都被周振田婉拒了。
谈到救人的细节,周振田说,“当时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他回忆,“人在水里不停挣扎,如果不救,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在眼前死去,以后心里面也会留下阴影。”周振田告诉记者,他们长期在河边,见了没有不救的道理。
经常救人,周振田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凡是那些坐在河边,神情沮丧,暗自抹泪的单身女子都得多加留意,搞不好她们会选择轻生的道路。”有一次,一个满身酒气、神情挫败的女子上了他的船,说自己没带钱,执意要以手机抵钱坐船,并执意选择船头位置。
他一边开船,一边跟女子说着话,不时留意女子的神情。慢慢地,女子跟他聊起来,原来女子跟丈夫闹别扭要离婚,心情不好。周振田又开导女子,居家过日子铲子哪能不碰到锅沿儿,遇事要看开点,心胸要开阔些一路下来,女子逐渐开朗起来。上岸后,女子打的回家,拿了钱送来交船费,一再感谢周振田帮助她迷失的心找到了回家的路。
责任的跑道只有冲刺没有终点
如今,滨河沿岸可供游客游玩的去处和设施越来越多,乘船的人并不多。陆光明已经承包了水上运输公司,他不仅要维持公司正常运转,还想让每个员工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周末和节假日,乘船的游客多些,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其他时间有点紧巴。”陆光明坦承。每次下水救人都要烧油,这需要钱。但是因为救人烧掉了多少汽油,公司里没人计算过。
陆光明说:“过去是一种义务,我想现在变成了一种责任了。”
承担这份责任似乎并没有给陆光明的水上运输公司带来什么好处,因为他们每次救人都不图什么。他们救过的陌生外地人,脱险之后匆忙离开,可能下半辈子都不再相遇。而在附近的居民,不论多么危急,一旦闯过了鬼门关,人们会选择遗忘这段令人恐惧的经历。
“我们亲眼见到了好多次,落水者被救起与家人团聚时的欢欣。今后,我们依旧会一如既往伸出援手。”
说完这些话,陆光明解开缆绳,站在船上向记者挥别。他的梦,正在沂河上熠熠闪光。
◆记者手记◆
在我们周围,总有平凡又伟大的人存在,他们人微言轻,但他们在这个浮躁势利的社会,不曾迷失那颗朴实闪亮的心。
他们那不顾一切的一跃,是出自内心深处最纯洁的善良和本能。对于救人者,我们表示深深的敬佩!
我不知道英雄的定义是什么,我觉得陆光明、张同涛、周振田,还有文中没提到的他们的同事,秦玉山、陈乐才、朱建设、张胜志……他们就是英雄,他们就是好人。
我们这个社会需要这样的人,更需要这样的精神。这样的人越多,社会就显得更和谐,更富有爱。
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不能把美德丢失了,更不能让英雄流血还流泪。他们不能被社会忘却,被世人冷落。决不能!
记者 廖杰 摄
(责任编辑:宫晓菲)